江勇振〈胡適研究的現況與展望〉演講紀要

表示研究胡適,多少具有一定的心靈上的一種想像。胡適也是位留學生,那個時代由於美國有著排華法案,因此無法留在美國,於是那一代的學人多半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心情返國,面對落後的中國。詮釋是必要的,沒有什麼詮釋是不可以的,比如鐵礦對現代很重要的,但在冶鐵術發明出來之前,鐵礦是不具有意義的;史料也是一樣的,沒有經過詮釋的史料,也是不具有意義的。就如同1945年的臺灣究竟是「光復」,還是「終戰」?同樣的歷史事實,但因為我們對於現狀、立場、理論的不同,決定了我們對名詞選擇的差別,因此任何的歷史,從最基本的歷史事實,都是詮釋的問題。

回到胡適研究上,在臺灣的學者都會認為臺灣對於胡適研究趨淡,不過我認為這是淡中有濃,濃中有淡,更有助於胡適研究的沉澱。而近年中國掀起胡適熱,但在我來看不是真的熱,因為中國對胡適重新詮釋,在改革開放以後,胡適被塑造為改革開放的先知,這樣對胡適的詮釋只是為了符合中國式的社會主義。這波胡適熱便是大的思想、政治、社會轉變的產物,2012年《亞洲週刊》便提到中國拍攝的《建黨偉業》一片中,將胡適拍攝為一個正面人物,表示了中國對胡適的重新評價;又如十八大,就提到胡適思想的實踐主義,就是「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」;胡適說的「大膽假設,小心求證」,這就是「摸著石頭過河」;胡適說「容忍比自由重要」,這是要「建立和諧社會」;胡適說「充份的世界化」,這就是「與世界接軌」。這只借胡適為今用,在此情況下的胡適熱,是不可能有任何突破的。我們知道研究歷史要詮釋,要理論,但研究歷史也是要研究人,當胡適不再是神時,我們才能發掘真正的胡適。

胡適研究要有新的研究出現,必須有新觀點。研究胡適不能「資料熱,觀點盲」,比如我們研究胡適,不可能不看《四十自述》,但胡適40歲時,已是功成名就,他刻意忽略了上海時代胡適本身是個極端民族主義者;又如胡適的留學生涯,我們會看他的《留學日記》,會看到他讀了許許多多的作品,我們會驚訝於他竟然讀了那麼廣泛的作品,但卻忘了他是在美國讀書,這些作品大多是課程中所必須閱讀的作品。再如胡適的博士學位又為何晚了十年才取得?這眾說紛紜,但我細看他的論文,發現胡適的論述充斥著康乃爾大學時代習得的唯心論,與杜威的實驗主義是有衝突的,因此胡適之所以無法通過口試,應該是過不了杜威這關。因此,對於胡適的研究不能只使用重要的史料,同時也要注意到其他史料,才不會淪入「資料熱,觀點盲」的困境。

胡適是他那個時代的產物,比如胡適認為中國沒有文學,因此他企圖引介外國的範本,因此便在在短篇小說第二集中引介普羅文學,但這卻不受青睞。比如《紐約克》雜誌曾找了學者提供中國近代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說,於是該學者便寄去了魯迅的小說,這隨即便被退件,這是因為文化上的隔閡,使不同文化的人根本無法理解魯迅。

在胡適研究上,完全是男性觀點主宰的領域,2001年南京的一場胡適120週年的研討會,34個發表者全部是男性,這雖然不是主辦單位的過錯,但主辦單位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。對於胡適情感世界的研究,幾乎無一是由男性的角度來探討。胡適一方面是位極為注重隱私的人,但同時因為他具有歷史學家的意識,因此在他的日記中處處留下「此地有銀三百兩」的啞謎,因此在爬梳胡適史料時,有如解謎一般。如胡適在日記中寫道:「下午,米桑來, 11年半沒相見了!」「米桑」顯然是人名,但「米桑」究竟是誰?答案其實不難索解「米桑」就是曹誠英。根據胡適日記的記載, 1923年9月21日,胡、曹二人在杭州度假時,曾經同看大仲馬的《續俠隱記》,胡適據此遂寫成《米桑》一詩。江勇振教授以這些例子來說明,作研究端看有沒有新的觀點,否則永遠只是在胡適的資料裡面繞,讓胡適牽著鼻子走,而無法發現新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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